今天的主人公是一個大學被開除,做設計助理被開除,吃個冰激凌還掉地上的非科班設計師。歷經兩次開除後,從印刷廠小弟做起,半路轉UI,奮斗至今,已是扛得起項目的產品總監。過程跌宕笑淚交加,不多透露,一起來聽他聊聊工作那些年的事兒吧。
未知數和神經貓(已授權):大學選的是環境藝術設計專業,沖著舅媽是該校教授而去的,為的就是將來學校開除我的時候可以走個後門什麼的。事實上沒多久學校就給我開了開除通知單,後來就是舅媽幫我擺平的。(此前已有11次被開除的經驗)
附一張當時的開除學籍的通知單
後來舅媽為了讓我步入正軌,請了她的好友——當時系裡負責視覺傳達的老師專門死盯我。為了報答舅媽保密工作(她答應不向我媽告狀),我每一節課從未落下,成績基本前茅,這也奠定了我從事設計行業的基礎(後來事實證明也沒有)。
由於半路出家的緣故(環境藝術設計其實跟平面設計沒多大沾邊),掌握的知識還是比別人少,舅媽當時為了幫我圓這一不足,給我找了一次就業實操的機會——在一家連鎖東北餐館做設計助理,做一些單頁、菜單、海報之類的工作,給我開了1200塊錢的工資,當時對於我來說簡直就是一筆巨款。
為了保住我這份高薪工作,每天戰戰兢兢的上下班之後,立馬開啟奮筆疾書模式,《30天學會photoshop》、《AI從初學到精通》、《設計色彩管理學》等書籍不勝枚舉,惡補的知識比我往年加起來的還要多得多。
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,過了16天,我又被開除了。
一張簡單的海報,我做了半個月,還是沒做出來,這真是一件男默女淚的故事。
我拿著600塊錢工資和一張戳了實習結束的公章證明,在附近的肯德基買了一只3塊錢的甜筒——甜筒在走出門口的時候還掉在了地上。
隨後我獨自徒步走了15公裡回家,趁著夜色哭了一路。
我原以為我看了這麼多教程資料,足以應付這些簡單的日常工作,沒想到自己只是一個擅長幫姑娘磨皮、蓋痘印的人肉版美圖秀秀。而且連一只甜筒都照顧不好。
消極了一個月後,我覺自己可能還無法勝任平面設計這份工作,我打算從最基礎的地方開始學起。
於是,我找到了人生中的第二份工作——印刷廠小弟一枚,主要工作內容為:搬運紙張、醒紙(就是把待印的紙張整理整齊交給印刷的師傅),月薪1500無休。
這份工作十分辛苦,每天從貨車上卸紙,每一摞15公斤到25公斤,搬到工廠內,反復來回N次,然後待在師傅身邊幫他醒紙,每天重復著相同的工作。
下班回到家,手臂上都會添上被紙張劃破的新口子,肌肉酸疼得抬都抬不起來。
海口的夏天很炎熱,加上每天搬運工作比較多,衣服基本上都是汗水打濕的模樣,後來廠裡大師傅看我挺上心的,便在每次我工作閒余的時候,把我領到機室裡吹空調(印刷機室內空調給的很足),然後給我講一些關於印刷品校色和排版時的一些小技巧。有些內容,是書本上沒法教給我的。
為了更了解宣傳品印刷的基本知識,我在廠裡待了三個月的時間,這三個月我基本上也沒閒著,除了跟著大師傅學東西,也試著接過一些小散活,都是50塊錢的單頁或者名片設計的單子,前後攢了3000塊錢,能基本解決生活問題後,我決定辭職,到一些我認為相對高大上的設計公司謀個小設計師或小助理啥的。
告別了大師傅後,我花了400塊錢請朋友從北京郵寄了一本我夢寐以求《紅點設計年鑒2004-2005年版》,足足有10斤重(將來當廢品賣也能換點錢,這波不虧),然後開始臨摹裡頭的一些商業作品,前後花了半個月的時間,做了整整50幾頁的A3紙那麼大的簡歷,交給了某家大集團的設計部門總監-蘭哥。
把簡歷交上去後,期間足足等了快一個月的時間,才收到二次面試的答復。
二次面試時,我瞄到桌上有一疊的求職簡歷,基本上都是擁有了一定工作經驗的人,當時就覺得自己根本沒機會進這家公司,略感失望。結果出乎意料的是,我居然被選上了,還是唯一的那個。
後來我問過蘭哥為什麼選我,只記得他微微一笑,說:其實你這人沒什麼工作經驗,設計水平也一般,只是我從來沒見過有人面試會帶了這麼一大本簡歷,想認識一下你而已。
隨後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接觸,跟蘭哥成了很要好的哥們,他當時比我大20來歲,但是關於夢想和情懷,他一樣沒落下,尤其是設計的水平,是我目前為止最為傾佩的一位大師。
但這位大師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:過於怕老婆。
蘭哥是重慶人,出了名的趴耳朵,娶了一位格外彪悍的女子為妻。作為一個在省會城市擁有4套房產以及高薪的設計大牛,他每天的生活費是:20塊錢,一頓午餐的錢。
但是蘭哥是個煙鬼,抽的是十塊錢的藍白沙,得瑟的時候會買一包二十三塊的芙蓉王,但遇到午餐超支的情況,卻也只能干巴巴的忍著不抽。這時候,我的存在對他極為重要,作為他唯一的煙友,他再也不用擔心出現沒煙抽的情況了。
因為我跟蘭哥彼此住的近,有時晚上蘭哥會找借口交流工作,到我那一塊喝點小酒、撸個小串,聊點夢想什麼的,也曾抱怨過國內平面設計師的難處,門檻越來越低,總覺得他在影射我。
也還記得他說過,當時萬幸招到了我,不然他的生活還會向以前一樣一成不變,每天在小孩面前忍著老婆的罵,待在房間裡不知道干啥好。
蘭哥以前可不這樣,他是川美的高材生,上學那會放蕩不羁,一頭長發、一塊畫板,每天都是學校的焦點。也是國內做平面設計較早的那一批人(用他的話說,當時還沒有電腦設計這一說,基本上都是靠手繪,然後在到印刷廠裡用一種類似活字印刷術的方式成批復印),做過老師,創過業,還跟過國內某著名相聲演員到各地演出蹭吃蹭喝。
現如今熱愛攝影,卻因為經濟管制,所以每天只能到處問同事借單反駕車四處拍照,後來因為油錢上漲,嫂子給蘭哥配了一輛小電驢,蘭哥也漸漸不再跟我提及攝影的事情。也是我見過最不性情的性情中人了。
之後過了三個月,試用期結束,蘭哥走了個後門讓我轉正了(當時水平還達不到要求),月薪2100元,繳上了社保,成為了一個平面設計師,但是設計水平離客戶要求還差點,做的東西經常被打回來重做。有一次會議結束後,蘭哥單獨把我留了下來,點了一根煙,望著窗外憂郁地對我說,你現在做的東西還差點火候,想不想跟我學點設計?
當時我內心真是千萬匹馬飛奔而過,尼瑪終於想到我了,我的薪水都化為你口中的香煙和啤酒了,快來呀~快來教我呀~
於是,我成為了蘭哥二十多年的設計生涯中,唯一的徒弟。
隨後的兩年時光裡,我在蘭哥的幫助下完成了許多設計的大案子,蘭哥也充分诠釋了什麼叫良師益友,作為我的伯樂,我從他身上學到很多很多。所以在之後辭職的當晚,我幾乎是忍著眼淚跟蘭哥告別的。
我告訴蘭哥我想去重慶闖闖,他表示贊同。
走的那天,我收拾辦公桌,蘭哥從抽屜裡拿出我當時求職的那份A3大簡歷,說,這個簡歷你就別帶走,留給我吧,我還沒見過有人面試會帶了這麼一大本簡歷的。
半個月後,我買了張機票,揣著3500塊錢,以及一本又厚又舊的《紅點設計年鑒》到了重慶,住了兩周的小酒店,小糜爛了一陣子,沒多久錢就快花完了,於是臨時找了一份包食宿的公司待了下來,做了三個月平面設計的工作。
後來一次很偶然的機會,接觸了一家對日軟件外包的公司在很迫切地招聘UI設計師,開了6000塊錢,起初我也不知道這是干什麼的,因為開的錢多所以就隨便投了簡歷。
面試之後,臨時給我一個設計考核,就是一晚的時間做一款賽車網頁游戲的界面,共6P,風格要求都比較嚴苛,還偏蒸汽的。可能是重慶的夏天把我腦子悶壞了,也可能是我掉錢眼兒裡了,我居然應承了下來。
搭了三個小時的車,回了宿捨後已經是晚上8點了。剛開始的時候無從下手,急得我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,問自己放著平面設計不做,整這破玩意兒干嘛,這玩意兒比畫冊、VIS復雜多了。
……
之後連續12個小時不眠不休,邊學邊做硬是把這初稿做了出來,長長地舒了口氣。
提交後當天下午就收到入職通知,也成為了公司為數不多不需要試用的員工。
後來同事提及此事,才知道原來設計部提交了N個作品都被打回來了,客戶准備撤單了,讓我做也是死馬當活馬醫而已,沒想到當時客戶一稿過了。
從此之後,我從一名平面設計師變成了一名UI設計師。為了不讓別人發現其實我壓根不懂啥叫UI設計,於是又開始了漫長的知識惡補之旅。
其中我回海口待了一周,把我在重慶發生的事情跟蘭哥手舞足蹈的暢敘了一遍,他作為重慶人,卻十幾年沒回去過的人,聽的很仔細。當時我把我設計的東西拿給他看,他也總是一副“路漫漫其修遠兮”的態度,作為他唯一的徒弟,我記憶中似乎好像從沒得到過他一次贊許。
我覺得我應該努力把設計這件事做好,將來好讓蘭哥刮目相看,只是沒想到這一次竟是我最後